“难得看到一条清澈的河,难得走上一条干净的路。”谈起不久前在苏北农村进行的一次环境实地调查,扬州大学动科学院“绿色联盟”实践小分队的指导老师、扬州大学教授王金玉用“形势严峻”来形容。
在他们调研的一个县,农村畜禽粪便35%直接排放,56%直接还田作肥,处理过的不到10%。当地的一位村民向他们诉苦,“村里有个肉鸽养殖场,鸽子粪便就堆在外面,污水一直流到村民家门口。”
“近二十年来我国畜禽养殖业发展迅猛,但由于规划、管理和技术等原因,带来的污染也日益突出。”王金玉说,目前农村小规模、零散养殖户的污水、粪便大都不经任何处理直排水渠和鱼塘,河道变黑发臭,严重影响生态环境和人体健康。
先看来自江南江北的两组数据
在扬州,根据预测,到2020年,该市畜禽养殖产生的粪尿总量约为5307685吨,污水产生量约为24322289吨,COD产生量约为175773.27吨。
在苏州,全市有2.4万头奶牛,一天产生粪便720多吨、1800多立方米,一年下来就是66万立方米。如果全部填入金鸡湖,20年就可填满。这还不算全市80多万头存栏生猪、1000多万头鸡鸭鹅产生的粪便。
省农科院畜牧所所长顾洪如说,我国目前每年牲畜排出的粪便达25亿吨,是工业固体废物的2倍多。畜禽养殖污染已成为我国农业污染的主要来源,超过化肥和农药。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,我国在未来5—10年内,畜禽产品在居民膳食结构中的比重还会增加,畜禽养殖及其污染物的排放量将进一步增加,转型升级,实现资源高效化、无害化利用,成为畜禽养殖业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。
“建在什么地方,有没有粪便处理设施,政府都要问。”在养猪大市淮安和宿迁,一些养殖户向记者抱怨,现在办养猪场不像过去那么容易了。与淮安和宿迁一样,养殖先过环保关,成为各地把好养殖环境关的首道关口。江苏师大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温洪宇介绍,强化污染源头管控,也是欧美等国对农业污染控制的主要措施。我国许多畜禽养殖场在建立之初就缺乏对生产布局、无害化的总体考虑,才导致如今相当一部分畜禽粪的“放任自流”。
划分“禁养区”,下达关停令,是源头管控的另一面。去年11月,扬州首推畜禽养殖业污染防治规范,全市设6个禁养区、5个限养区。限养区里所有畜禽养殖场必须配套土地消纳养殖废渣、废液或污水处理设施,2018年底畜禽粪便及污水资源化利用率将达95%以上。在常熟,三年内要关停养殖点801个、治理2605个。
与养殖业蓬勃发展同步,在探索畜禽废物无害化、资源化上,各地也趟出了许多新路,有效保护了青山绿水。
粪便的生意也能做到供不应求。苏州相城区的畜禽粪便处理中心自2009年“开张”,每天出手的粪便都被一抢而空。总经理金文龙说,中心年处理规模一年约8万吨,可回收、利用该区大中型养殖场的绝大部分畜禽粪便,加工出来的有机肥也不愁销路。
顾洪如说,先环评后养殖对大养殖场来说很简单,小养殖户却面临被关闭的命运。江苏年产畜禽粪便7000万吨左右,2011年省政府出台的《关于加快推进畜牧业转型升级的意见》提出,到2015年规模畜禽养殖场粪便无害化及资源化利用率要达到85%以上。在解决吃肉喝奶和环境污染矛盾方面,苏州的畜禽粪便处理中心为各地提供了借鉴。
除了资源化、无害化,生态循环农业近年来也风生水起。在无锡大型养猪企业昌兴生态农业有限公司,四周农田环绕。粪便污水被用来制沼气发电,产生的沼渣和沼液用来做有机肥。公司在猪场周围租了近1000亩农田种植牧草和水稻,沼液全部沿着沟渠直接还田,不用施任何化肥。这种种养结合的新型循环农业模式,使养殖污染治理的路越走越宽。
毋庸讳言,虽然一些地方开展了资源利用、循环农业实践,但养殖污染控制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社会行动,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农业技术研究与推广没跟上。加快环境友好型产品和技术的研发和应用,成为眼下各地探索的重点。
天寒地冻的日子里,沛县鹿楼镇养鸭大户蒋明辉家的鸡鸭猪却暖意洋洋,睡在十六七度的恒温发酵床上。记者看到,这种用稻壳、锯末做成的“发酵床”有30厘米厚,通过稻壳、锯末生物发酵,鸭子粪便被微生物“吃掉”。蒋明辉介绍,他家鸭子每天产鸭粪7000多斤,普通养鸭户每天都要清扫粪便,而他只要两年换一次“床”,因为大部分鸭粪被“吃掉”了。
发酵床带来的好处很多。因为棚舍干净,猪鸭死亡率大大降低,而年产蛋数却从170多枚增至190枚。应用发酵床的猪,不但能提前出栏,瘦肉率比普通猪的70%高出10个百分点。
发酵床虽好,但大面积推广还存在瓶颈。在沛县,年出栏2000只规模以上养鸭户有6000多户,用发酵床的只有蒋明辉一家。“资金、观念、技术等问题让养殖户大多在观望。”沛县农委畜牧科科长朱红陆告诉记者,发酵床的报价每立方米要170多元,动辄数十万的投资使得普通养殖户不敢涉足。同时,发酵床技术要求养殖密度不能太大,要比普通养殖少一倍左右,影响了多数急于赚快钱的农户的热情。